李世民看着李牧的样子,心里好气又好笑,这个小子,跟所有人都不一样。能耐大,脾气也不小,最关键的是,他非常欣赏李牧敢于提出自己的想法,只会人云亦云者,都是庸才。李牧则不是,他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他还能做到,这样的人,是人才!
“你说吧,什么想法?”
“臣觉得,细盐之利,内帑取三成就好。”
李世民的眉头顿时又皱起来了,钱,在李世民的耳朵里,就是一个敏感词。因为他缺钱,他想要钱。如果可以,他恨不得能一口气吞个几百万贯,因为用钱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无论是民生还是打仗,没有钱寸步难行。现在李牧竟然说内帑只取三成,李世民自然不会高兴了。
“李牧,你小子胃口大了些吧,就算这秘法是你的,可这天下是朕的,岩盐也是朕的,你想独占七成么?”
李牧摇摇头,道:“不,陛下,臣可以分文不取。”
“你不要?”李世民更加疑惑了,道:“你不要,那你想给谁?”
李牧认真道:“陛下,臣请问您,您要钱何用?”
“到处都有用!”李世民长叹道:“四边未定,吐蕃,吐谷浑,高句丽,还有突厥以西的薛延陀,对我大唐都是虚与委蛇。朕欲征之,但是没有钱粮兵丁,粮,有了贞观犁,若无天灾,三年之内粮可无忧,届时朕便可以着手征兵了。但是若没有钱,如何养兵?如何犒赏?民部到底是国家的民部,国库也不能让朕一个人说了算。朕欲三年内训练出一支所向无敌的万人骑兵,没有钱,如何能够做到?”
李牧心中暗道,这是个战争贩子啊!
“陛下要钱,是为了养兵。臣可以认为陛下是为了施恩于士卒么?既然如此,臣以为,不如换一种花钱的方法。”
李世民听出李牧话中有话,问道:“如何换法?”
“陛下只取纯利三成,把大部分的利,都分给对陛下忠心的门阀和家族。古语有云,财帛动人心。得此利者,必然对陛下心存感恩,而即便对陛下不满之人,为了利益,也会亲近陛下,为陛下所用。臣以为,这样花钱,要比阵前犒赏,更加有效。”
见李世民仍然犹豫,李牧又加了一句,道:“陛下,直接用钱买来的忠心,未必是忠心。但用钱施加的恩情,确是真正的恩情。臣小的时候,曾听到过一句市井之言。言曰:钱易还,人情难还。陛下分出去的是钱,换来的却是心。这比买卖,臣以为划算。”
李世民沉吟半晌,道:“言之有理,那么你觉得,这细盐之利,朕赐予谁最合适?”
“陛下既然欲征兵,那自然是关陇贵族最为合适。”
“哦?”李世民深深地看了李牧一眼,道:“细细道来,为何最合适?”
“臣的理由有两个。为陛下计,关陇贵族能征善战。为臣自己计,此次臣出事,关陇贵族保了臣。尤其是国舅爷,他既为臣说话,又是臣的长辈,臣不能不报答。于公于私,臣都觉得关陇贵族最为合适。最重要的是,关陇贵族距离开采岩盐的地方近,可以省下可观的开销。”顿了一下,李牧又补充道:“门阀世家那边,已得了矿利了。”
李世民听懂了李牧的意思,以太原王氏为首的“亲皇派”门阀,在此次交锋中大获全胜。尤其是太原王氏,煤就出产于太原,想不得利都不行,可谓是躺着就把钱给挣了。而山东士族闹了一个灰头土脸,与李牧结下了死仇,得利的事情,他怎么肯给山东士族。
还真是一个睚眦必报的性格啊。
李世民并不觉得这是一个问题,年轻人,尤其是有能力的年轻人,有点小毛病,怪脾气,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若李牧四平八稳,如同一个老头,他才会觉得有问题。不符合年龄的城府,总能引起人的忌惮。但是像李牧这样,心里有什么都说出来的,恨和爱都摆在台面上的,反而让李世民放心。
“好吧,谁让秘法是你的,便让你做这个人情吧。辅机若跟朕提起,朕也会帮你说话,就说是在你的一力主张之下,朕才把细盐之利分给他的。”
李牧心中腹诽,本来就是这么回事,你这么一说,倒像是我欠你一个人情了。
但他不敢说出来,老实地行礼,道:“臣谢过陛下。”
“没事退下吧,崇文馆那边,还等着你上课呢。”
“啊?”李牧顿时僵住了,他没想到,绕了这么大一圈,李世民竟然还没忘了让他上课的事情,顿时悲从中来,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李牧索性也不要面子了,趴在地上抱住了李世民的大腿,嚎叫道:“陛下,臣今天能不能不去上课呀。陛下,臣昨天一宿都没睡好,您看臣的黑眼圈啊,眼袋都要掉地上了。臣现在很疲劳啊,您再让臣去上课,臣怕猝死啊,臣都猝死一回了……”
“这说得是什么呀,乱七八糟!”李世民哪见过这么没规矩的臣子,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挣了两下没挣脱开,实在是没办法了,道:“松开朕的腿,朕许你一天假,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