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臣不事二主,他魏征却有七个主公,岂不就是七姓奴么?话虽然这样说,但是在魏征心中,他只把李建成当做主公,因为李建成对他最为尊重礼遇,而且李建成确实也是一个贤明的人,如果他当上皇帝,不见得会比李世民差。至于其他人,在魏征看来,都只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
但是李牧说他没有君臣之义,他确实无法反驳,因为他自己心里知道,他真的是没有。
在魏征心中,他有他自己的坚持。他视李建成为主,李建成与山东士族的关系,也是他一手促成。现在李建成已经死了,山东士族又因当年的事情遭到了很大的牵连,朝中势力十不存一,魏征觉得自己必须担当起这份责任来。他屡屡顶撞李世民,也是因为如此。人生已过半世,看待对错的角度,早已与少年时不同。或许魏征在像李牧这般年纪的时候,心中还有善恶的边界,但是如今,他身为国公,又有他无法割舍的责任,很多事情,他不能以对错区分,只能看脚下的立场。
但是在心底,魏征是知道对错的,正因为知道,所以他因此痛苦。本来这份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因为朝堂上大家都是一样的人,没人会揭穿这个老底。谁想到出来李牧这么个愣头青,把他的伤疤揭了个干净,让他犹如万箭穿心,有苦难言。
魏征其实不恨李牧,李牧说得都是实情,没有污蔑他。但他必须对李牧下手,因为眼前这群人,这是他的责任。如果可以选择,他不想对李牧下手,李世民怜惜李牧的才干,魏征同样也怜惜,甚至还很羡慕,但是现在,他别无选择。
魏征终于开口了。
“明日,诸君随我上奏。卢老,学子那边,就拜托你了。”
被称呼为卢老的人,轻轻捋了一下胡须,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
赵国公府,同样也是人声鼎沸。
今日在李世民逼着六部尚书表态的时候,长孙无忌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他知道,这个答案不能让李世民满意。但是长孙无忌没有办法,他是关陇集团的主事人,关陇集团,也是贵族,虽然比不上五姓七望那么大的家族,但是在优待方面,却照比门阀一点也不弱。
坐在这大堂中的人,无一不是从龙之臣,老一辈从的是李渊,少一辈从的是李世民,多少还都跟李家沾点亲带点故,就算李世民在此,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矿藏,本就是暴利。这些人,家里大大小小都有点矿,如今李世民要把矿藏收回朝廷,几乎等于是在抢劫他们的钱,这些人如何肯答应?长孙无忌也是盯着很大的压力,才给李世民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不然若按照这些人的意思,直接就是反对了。
在场之人,大多武将出身,脾气爆,性子也直,又多有爵位在身,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说起话来也没什么拘束,这个说一句,那个就吼上了,长孙无忌虽然是主事人,但是不少人还比他高一辈,他也没法说什么。心中虽然不悦,但也只能默默地看着。长孙无忌也不担心,反正他们吵来吵去,最后还是他来做主。
终于,这些人吵累了,想起了长孙无忌,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申国公高士廉开口问道:“辅机,你倒是说话呀,明日朝堂必有风波,我等站哪边啊?”
申国公高士廉,乃是长孙无忌和长孙皇后的亲舅舅,俩人幼年时父亲早逝,被族叔赶出家门,是高士廉收留了他们,并将他们抚养成人,对长孙无忌和长孙皇后有养育之恩。玄武门之变时,高士廉起了重要的作用,不但劝谏李世民动手,还入宫麻痹李渊,为李世民创造机会,李世民登基之后,封他为侍中,后来高士廉觉得自己对不起李渊,心中惭愧,遂以年老请辞,功成身退,于长安郊外盖了一座府邸,很少参与朝中大事了。
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在乎钱财。李世民要收矿于朝廷,他是关陇集团第一个不答应的,但是李世民是他的外甥女婿,他不好意思说,就来找长孙无忌了。
长孙无忌听到了舅父问话,不敢不答,沉吟了一下,道:“李牧,我们得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