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画觉得,她若是与宴轻完了后,不知道自己这一辈子,还会不会嫁人。
初见宴轻第一面,她看上的的确是他的脸和她那一手好剑法,但更确切来说,她看上的是少年狩猎到了三支梅花鹿那一刻纨绔们齐声叫好,他得意挑眉的神色,眉眼轻扬,神采飞扬。
若是她以后要嫁人,那个人也许不能说不好,可能是她也喜欢,但一定不再是宴轻这个模样的。
而她已经好久,没看到宴轻眉眼有神采的模样了。
可能是大婚后才消失的,也可能是大婚前,在他知道一切都是她算计来的时候。
凌画盯着宴轻看的有点儿久,但她的神思却似乎有些飘,从眼神上就能看出来,倒不是说她眼神迷茫,而是眼神里有什么东西,隐隐的流动,是叹息,是无奈。
宴轻本来想等凌画开口,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但这时,忽然有些受不住了,绷着脸开口,“你要说什么?”
他知道,凌画一定有话要说,或许,她还有事情要做。
凌画收回思绪,很是冷静地开口,“我想了一下,大约越是在意,越是不能忍受未知的危险,恨不得将之屏蔽在外,做出一些苛刻自己也束缚你的事情。今日一早,我出府去了张府后,张老夫人提点了我一番,那时,我觉得的确我想差了,两个人过日子,我界限分明,不太好,是想的有些不对,因为没有长辈教,大概就是这样很不好,不知道怎样才是最妥当,后来茅塞顿开后,我进了宫,见了太后,太后与张老夫人说的话不一样,但道理却是一个道理,殊途同归,到底是活了一把年纪的长辈,吃的盐比我走的路多,后来,我又去见了陛下,陛下准了,让我多带些人,保护你。”
宴轻挑眉。
凌画捏着手里的协议放下,将边角抚平,十分冷静地说,“这协议签订那日,的确是我有自己对未来的算计,不太诚心,拐带哄骗,我们婚后,我也想当然的得寸进尺,影响了你,我没觉得自己做的对。”
宴轻又挑了一下眉。
凌画深吸一口气,有些说不出口,但还是咬着牙让自己继续说,“宴轻,你再考虑一下好不好?我觉得,我还是可以挽救一下的,但你若是真的不想挽救,对我厌恶至极,半分也不能忍受现在的日子,或者我顶着你妻子这个身份,影响到你吃不下饭,那么,今日我们一起写和离书也行。”
宴轻眼底一下子涌上一大片黑色。
但因为是夜晚,又是朦胧灯光的原因,宴轻一张脸太平静如常,以至于,凌画只看着他的脸,心沉了沉,他眼底的神色,却没瞧分明。
“你想今日就要和离书?”宴轻的声音听起来很寻常,依旧是眉梢挑起,坐姿从来不端正的人,何时何地,似乎都带着一股散漫。
凌画想,果然他是乐意的。
她笑了一下,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很可怜,喜欢一个人,没有所得,弄成败局,但却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更何况是在宴轻面前。
她纠正他的说辞,“不是我想要,是我想问问你,你早先在藏书阁外说的那些话,能不能再考虑一下?你说的我一切都影响你,不想看见我,以至于,要将海棠苑和紫园之间起一道墙,以后抬头不见低头也不见,我认真想了想,觉得真不必这么麻烦的。”
若是这样,没有挽回的余地,一纸和离书,也许会简单点儿。
至少,断绝了关系后,她也不担心东宫和温家对付他了,他与她没了关系,东宫和温家便不会再找他麻烦,没有麻烦,自然也就没有危险了。
“你想了半天,来找我,就是想和离书的事儿?”宴轻挑眉,语气不见什么变化。
凌画摇头,“也不是只想这个。”
“那你再说说别的,我再一起考虑。”宴轻看着她。
她坐在灯光下,纤细的身子脊背挺直,坐姿很是名门淑女,正因为这样,才可见她是想了不少,考虑的挺认真。否则,依她的性子,寻常要哄骗人的时候,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表情自然也不会是这样郑重。
宴轻无声地在心里哂笑了那么一下,又觉得自己这哂笑揉着一团的火气,上不来,下不去。
凌画觉得宴轻说这话,不知是可以给她一个机会,还是别的什么,但不管如何,他没立马站起身给她找纸笔写和离书,总算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