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督府设有水牢,是凌画三年前来这里时命人打造的,这些年,用到的地方其实不多,能够被关进水牢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的次数,多数都是给东宫的人用了,十八般审讯的酷刑用下来,自然是想从进来的人嘴里撬出有用的东西,以便用来对付东宫。
当然,这水牢如今进来的张二先生,却是一个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存在。
来到水牢,打开牢门,凌画由望书陪着,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水牢里黑漆漆,望书掌了灯,入眼处,便看到五十多岁的张二先生被铁锁圈着,挂在半墙上,水没入了他半截身子,水自然不是普通的水,水里掺了能够渗透肌肤的麻药,一点点的蚕食人的力气,就算武功再高强的人,被关进了这里,不用挑断手筋脚,也会慢慢的全无力气反抗。
张二先生的下巴依旧被卸掉着,嘴里的毒药包早已被抠了出来,他整个人耷拉着脑袋垮着脸,因保养的好,不算苍老的面容此时惨白惨白,听到动静,他抬头看来,一双眼睛倒是极其的冷静,似乎对于这个结果早已预料,并不惊骇惊恐,大有一种对生死置之度外的豁出去。
凌画走到张二先生对面,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对上他的眼睛,张二先生也没别的什么表情,凌画却笑了,“我一直以来挺喜欢先生的画本子和说书的才华,却没想到先生藏的如此深,多年前竟是杀手从良吗?”
张二先生眼底没有什么波动,仿佛凌画说的不是他。
“先生之所以刺杀我夫君,应该是有人威胁了先生,让我猜猜。”凌画慢慢地坐在了审讯台上唯一的一张椅子上,扔出一句对于张二先生来说算是迎头一棒的话,“自夫君跟我出京的消息传出后,应该就有人找到了先生,先生的软肋,应是你的两个儿子。”
张二先生眼底终于有了丝波动,不过转瞬即逝。
凌画道,“世人都以为先生活了一大把年纪,终身未娶,无儿无女,因擅长写画本子说书,心中已看透这世间情爱和虚无,才孤身一人,纵情酒乐,当过得过。但我在三年前便知道,先生有两个儿子,且其中一个儿子,还十分出名,是绿林响当当的人物黑十三。”
张二先生眼底的波动又涌了涌,终于露出了惊然的神色。
“先生的确是瞒的好,但天下终究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凌画对上张二先生震惊的眼睛,一字一句,“我观察了三年,发现先生很是对写画本子说书的日子自得其乐,便也没干扰先生过活,毕竟,你我往日无冤素日无仇,先生甘愿做一个普通百姓,我也乐得成全,漕郡本就是鱼龙混杂之地,卧火藏龙不再少数,英雄不问出处,我也没打算做青天大老爷,将一亩三分地都清除的耗子也不来打洞。”
凌画看着张二先生眼底变化,清淡的话语一改,眼眸蓦地凌厉,语气也瞬间锋利,“但是我没想到,先生如今却对我的夫君下手,真是使得一手好暗器,若我夫君没点儿本事,今日一条命就交待给你了。”
张二先生因被卸了下巴,自然不能出声,但眼神波动的厉害。
凌画看着他,“再让我来猜猜,是有人拿捏了黑十三苏兆?还是有人拿捏了苏楚?”
张二先生猛地垂下头,似怕凌画从他眼睛里看出来。
凌画却已看出来了,“看来是拿捏了苏兆,是东宫?还是温家?还是绿林的人?亦或者还是旁的杀手组织?”
凌画笑了一声,“是要砍了黑十三的胳膊腿?还是拧了他的脑袋?他早就投身绿林,本就是刀口舔血,你这个当父亲的,倒是比他自己惜他的命。”
凌画见张二先生始终不再抬起头,她慢慢道,“先生这些年,看起来十分关注你的两个儿子,那你知道不知道苏楚喜欢我?他曾经缠着我,做牛做马也甘愿,既然有人拿黑十三威胁你,那若是我拿苏楚的命,来换你开个口,你会不会惜你小儿子的命?他可比黑十三清白多了,有个清白的养父母,可以堂堂正正站在阳光下,尤其是今年,已参加完科举了吧?”
张二先生猛地又抬起头,想说什么,但因卸掉了下巴,只听得到哇啦哇啦声。
凌画见攻心之策已起成效,便对望书示意,“将张二先生的下巴合上,咱们来听听张二先生怎么说?”
望书应是,上前几步,捏住张二先生的下巴,手法利落,转眼便将他的下巴接好了。@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