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绝羽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所有人都听的无比清晰,旦听这一句,众人皆是愣住,但大多数人不明白风绝羽的意思。
风绝羽继续说道:“春季才会诗会,便是与才子、文人举行的,商贩前来无非是借此机会赚些糊口钱,对于他们来说,真心的笑容是得到了满意的收获才会发出,诸位且看那沿湖商贩,哪个不是大汗淋漓、口干舌燥,他们正有凭借他们的本事赚取微薄的银钱,用来果腹。”
“收获多的,自然笑则开怀,不过他们在干什么?是在点数今天的收获,还是在观赏在西麟美景?”
风绝羽说完,打住不说下去,任由众人仔细观察。
其实论到赋画,风绝羽除了会几笔素描外,根本称不到大家,连画者都算不上。不过身为杀手,还是杀手中的王者,他观察入微的能力早已登峰造极,哪怕任何一个细微不妥之处,也能轻易的被他发现。
赋画,用心作画,用的是心,观的是世间自然,就算是再妙笔生花,画的不伦不类,再好的画儿也是下品,甚至是次品。
很显然,马元如的画就犯了这个毛病。
他所画的画太片面了,只是一味的抒发心中的快意,科举高中、声名远波,来到帝都,面临的将是无数的赞扬和赏识,内心自然悦愉,连带着他觉得所有人都应该高兴。
可是他忽略了一点,西麟观景本是有钱人的举动,贫苦大众什么时候有心思去游湖、去观景,不饿死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
“大家都看到了?他们中的一部分的确在笑,很开心,但却是因为今日的收获,晚上可以吃一顿饱饭、明日又可以让家里的娃到学堂认字,仅此而已……”
“而他们中的另一部分却正在发愁,因为他们今天的收获不足以让全家吃个饱饭,谁能笑的出来?”
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观现实而结合画中景,纷纷点头,这时方才觉得,风绝羽说此画一文不值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没给众人反驳的机会,风绝羽又指向数处,又或者是画中全部,那些都是来此的才子,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他说道:“你们觉得这些地方合理吗?天南帝国,三载一次的科举,状元有多少、榜眼有多少、探花有多少,各一人尔,仅此三位高中,方才入主朝堂,成为人上之人,可是参与科举的才子有多少、真正有本事的有多少,他们都能成为状元、榜眼、探花?”
“可笑,当真可笑。”风绝羽冷冷的笑道:“真正有才能者,当不需担心此次考试的名次,因为他们有才能在身,无论在何处、任何职都能一展雄心抱负,却是笑的出来的。但这样的人,少之又少。”
“你们再看。”他指向后方:“人群里有多少人正人愁眉苦脸,他们不是在怕自己十年寒窗无法得到回报吗?还有那站在达官显贵身边的人,他们脸上的笑容是真的吗?还是谄媚的,为了自己的仕途、未来不惜无视自己的气节逢迎拍马,那些笑虽说算不上可耻,但也绝非真心。”
“还有他们。”风绝羽又指向另一边,几个才子互相吹捧,笑意绵绵,他哼道:“这些人,他们都是一路人,才能平平,却心有嫉妒,看似谦虚,却一派小人嘴脸,此般笑容又如何能抵得上真心笑容。”
“画画,乃是高雅之士,若论画艺高低并非笔墨,而是画心,马元的作品着重于笔墨太多,忽视了画艺的最高境界,画不出人心,画不出实际,难道不是下品,依我看,此画根本连下品、下下品都不如,根本就是次品。”
风绝羽一拍画纸,总结说道,随后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此时此刻,湖心小亭里的人们听的大汗淋漓,仔细观画、再观人群,简直没有一处相同之处。
画心?
是啊,画艺的最高境界哪里是笔墨,应该是画心,画出人心,画出自然才是最高境界。
马元如的画过于理想了,脱离了实际,根本狗屁不通啊。
这样的画哪里是千金不换,压根粪土不如……
上官若梦惊呆的看着风绝羽,说实话,他指出的所有漏洞是她根本没有发现的,也从来不曾注意,打心底里没有想到这个层面。
她是一个高贵的世家小姐,没办法去体会世间的劳苦大众,即使为人善良,也没有经历过穷人的生活,自然不会体会到这一点。
如此看来,这画的确大大的失败。
而让他吃惊的是,如此细腻的细节竟然她一直看不起的风绝羽指出来的,而且说的头头是道、句句在理,仿佛他看尽人世间的众生百态,深有体会一般,可谓字字珠玑、语出惊人。
这怎么可能?他如何看的这般仔细?
没有人生阅历,根本不会发现这些细微的地方。
这……还是我认识的风绝羽吗?还是那个只知道逢迎拍马,懦弱纨绔的风绝羽吗?
上官若梦呆住了,她从没想到过,风绝羽竟然有如此细腻的一面,甚至刚刚的那番话说的极为愤怒,愤世嫉俗一般。
他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