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夜的大雪,把个天地都变成了个白茫茫。
雪虽然停了,可是天色却依旧阴沉,太阳或许早已升起,但却被翻滚的乌云遮挡。
北宫伯命人牵来了一匹黑马,来到董俷的面前。
他怀里捧着一个坛子,用兽皮裹了一层又一层,严严实实。身后还跟着五十名精壮的羌骑,在远处停下,表情庄严肃穆,鸦雀无声。
“阿丑,这是你姐姐的尸骸,烦你带回临洮老家。”
董俷靠坐在门槛上,却没有起身。他抬起头,目光中闪烁着冷漠,轻声道:“姐夫,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其实我们可以一起走,阿丑不才,愿拼死护您杀出去。”
语气很硬,但北宫伯却听出了里面的真挚。
一笑,在董俷身边坐下,“阿丑莫要在劝我,我意已决。我是个羌人,就算去了临洮又能如何?难不成靠董家一辈子养活吗?在这里,我至少觉得自己还活着。如果我跟你去了临洮,就算是活着,只怕和死人也没区别……大妹不喜欢。”
这最后一句,让董俷哑口无言。
“既然姐夫已经做出决定,阿丑也不多说了。”
北宫伯伸手搂着董俷的肩膀,两人年纪相差了快二十岁,可是个头却不相上下。
“你没了坐骑,狮鬃兽如今又年幼。从这里要绕过积石山,数千里的归家路,总是要有个好的脚力代步。这匹马名象龙,是当年我和你姐姐从一个西域人手中抢过来,如今正是好年纪……虽比不得你的狮鬃兽,却不比送给父亲的赤兔马差。”
北宫伯搂着董俷,来到了那黑马前停下脚步。
这象龙高九尺,臀部有一撮扭在一起,好像太阳形状的金毛,看上去极为显眼。
象龙马早在宣帝时就曾出现过,并且留有文字记载。
董俷知道,马臀上太阳形状的金毛,代表着这匹象龙是公马,若那是月亮形状的白色毛发,则代表着是母马。想当初第一眼看见这马的时候,董俷就非常喜欢。
不过,他也知道,这匹马是北宫伯至爱宝马。
“姐夫,你这是什么意思?象龙给了我,你又怎么办?”
“哈,这里是西凉,难道还缺好马不成吗?大不了将来再抢一匹就是……阿丑你若是觉得亏欠我,他日还我十匹象龙。呵呵,一匹畜生而已,男儿家莫要忸怩。”
董俷想了想,当下一拱手。
“那阿丑就不客气了!”
“这才是我的兄弟……来人,把东西拿过来。”
有羌骑捧着阔刃刀和一张巨型大弓走过来,放在了董俷的面前。
“你的兵器失落在金城,不过幸好还有这阔刃刀在我这里,否则你回去定要被母亲责怪。这张弓是早年我从一南方商人手里买来,你姐姐为它命名为象龙宝雕弓,一方面是有为象龙立威的意思,另一方面则有非龙象之力不能开弓的意思。放在我身边也有多年,只是姐夫只能开弓三次,留在身边可惜了,就送给你。”
“姐夫……”
北宫伯二话不说,把那象龙宝雕弓插入了象龙背上的弓囊,然后又把一筒专门为象龙打造的长箭挂在旁边。北宫伯深情的抚mo象龙片刻,突然一笑,“这马倒也和如今的阿丑相当,将来等狮鬃兽长大了,望阿丑你莫要抛弃它,好好待它。”
董俷用力点头,然后交给董铁和绿漪把象龙带走。
北宫伯一指身后的五十名羌骑,“你手边只有五十名家将,人数还是有些单薄。可惜姐夫如今也是落魄之人,没办法给你更多人手。这五十人,都跟随姐夫多年,算得上心腹之人。把他们交给你,凑足百人之数,也是姐夫的最后一点心意。”
董俷也不客气,拱手道:“多谢姐夫!”
“好了,天已经亮了,启程吧……”
“那姐夫……”
“我?你就别管了。在这西北大地上,我可是比你熟悉的多。你先走,我随后离开。”
“姐夫,保重!”
北宫伯笑了笑,上前一把搂住了董俷,“阿丑,保重!”
说完,他扭头就走,再也没有回头看上董俷一眼。
象龙似乎意识到主人将要和它分别,不舍的一声长嘶。北宫伯身体一顿,继续大步前行。
董俷咬着嘴唇,心里暗自为姐夫祈祷,直到北宫伯的身影在街道拐角处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