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召连忙起身,附身在榻边,手指搭在脉搏时,心中已经明白,这是回光返照,是她最后的清醒时刻了。
对同样惊醒的秀鱼使个眼色,秀鱼已知其意,忍了伤悲,唤过侍卫,吩咐去分头给皇帝和各位皇室亲近之人传信吧!
“太皇太后老奶奶,您醒了?”元召心中也并不好受,没有她的支持,自己走不到今天。
窦太后的手枯瘦有些颤抖,拍了拍元召的手背,声音微弱。
“……你、你这孩儿,难为你了。小小年纪,肩头就担起了那么重的担子。这些年你做的事,老奶奶都看着呢。你很好……很好。”
元召感到脸上微凉,不知道什么时候,泪水涌出来,无声滴落。
窦太后说话已经有些困难,她稍微停歇了一下,喘了几口气,看着眼前少年泪流满面的样子,那双曾经失明过的眼睛里泛起不舍。
“好孩儿,别难过,大限已到,我自个儿心里明白着呢。这些天的夜里啊,总是梦到文皇在身边说话,说了好多,醒来就记不清了……唉!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刀光剑影也经历过,宫中争斗也经历过,那些残酷无情,早已经让这颗心死了一大半儿了。没想到,在这最后的几年里,却遇到了你这孩儿,带来了许多天伦之乐,人间温情。这,已经很满足了。”
元召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边无声的饮泣,一边握着那只枯瘦的手,在静静地听着。
“古往今来,世间奇人异士也曾经多有听闻,可是,像你这样的孩子,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老奶奶知道,有很多人曾经秘密的调查过你的来历,包括皇帝……每次听到秀鱼他们报上这样的消息,我便在心里暗笑他们的徒劳,因为老奶奶早就知道你是从哪儿来的了呢。呵呵。”
说到这儿,窦太后微微的笑了一下,露出一丝孩子般的调皮意味。元召倒是心中有些惊讶,世间怎么会有人能知道自己的来历呢?
“你第一次来长乐宫之前,文皇帝曾经托梦给我,说是他为大汉求来了祥瑞。然后我眼睛复明之后,第一眼就看到你这孩儿了。文皇帝陪了我一辈子,从来没有骗过我一句话,所以这次他也不会骗我的。好孩子,老奶奶就要走了,你……你能告诉我一句实话,让我走的更安心些吗?”
看着她已经开始逐渐黯淡的眼神,元召擦去泪水,无声的点了点头。
“您想知道什么?元召一定据实相告。”
窦太后的眼睛里蓦然迸射出奇异的光芒,她紧紧的抓住元召的手,声音微弱而急促。
“你是从哪儿来的?大汉……大汉未来的国运……?”
元召附身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了几句话,似乎是怕惊扰了大殿角落里窥听的精灵,又似乎是怕泄露了九天的玄机。
窦太后听到某些惊天的秘密,脸上却并没有吃惊,反而是如负释重一般,脸上的笑容逐渐伸展开来,似乎是彻底的放了心。
“我就知道……就知道他不会骗我的!果然是这样。这下我可以安心的去了,他留下的这片江山,自然有人会守护的好好的……。”
声音逐渐低沉,紧紧抓住元召的手没有了力气,目光中的清明又逐渐浑浊起来,她终于又陷入了时断时续的昏迷中。
“放心吧,老人家,你走以后,历史舞台上的那些悲剧,我不会让它们再重演的。这是我对你最后的承诺。”
风雨飘摇,灯火昏暗,远近脚步声响起,皇帝刘彻和他的嫔妃们,椒房殿的皇后阿娇,得到消息的大长公主刘飘儿以及众多皇亲国戚,急匆匆的人群,从不同的方向进到了长乐宫中。
一个时辰之后,窦太后驾崩,在这段时间内,她没有再醒来,也没有留下任何政治遗言。
孝文窦皇后,名漪房,出生于平民之家。经历汉初五代,以女子之身,在汉文帝死后,执掌天下权柄近三十余年。对景帝时期的许多冒进政策多有纠正,推崇黄老之术,清静无为不扰民,以此治国,很好的继承了汉文帝开始推行的农桑劝耕政策,对文景盛世的形成,在背后做出了巨大贡献。
窦太后与汉文帝刘恒育有一女二子,唯一的女儿就是馆陶大长公主刘飘儿。长子汉景帝刘启,少子梁孝王刘武。窦太后去世以后,与汉文帝合葬霸陵。其余泽流传民间,多有称颂之者。
窦太后故去,乃是国丧。各种礼仪规模,自然有汉家制度可遵循,一切有专门的部门操作。
悲伤笼罩着长安城,一切歌舞停止,到处换上了素白,秋雨似乎更是添了无限凄凉。阴谋和交易也开始悄悄酝酿在不为人知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