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栏回首来时路,水榭歌台画楼处。
竹马青梅曾经此,楼下少年如当初。
笔染朱砂沁白玉,叶落无声眉间驻。
流年袖舞千百度,重来莫负相思误!
每个人来到这世间,从赤手空拳、一无所有到开枝散叶,果实挂满枝头。迷茫、疑惑、努力、奋发、意外、昨日、明天……。有很多事已经天注定,但也有许多会牢牢抓在手中。
秋阳留给世界最后的温暖,叶落如雪漫漫长安。元召回到梵雪楼的时候,很多人都在等着他。
马车停在绿柳巷口,长乐宫大总管秀鱼递给元召一个小小的包裹,然后什么话都没有再说,挥了挥手,放下车帘,驾车的精瘦宦官拨转马头,回转皇宫,不远处一队褐袍箭袖、特殊服饰的人紧紧相随。
这时候,秀鱼不再是那个任从元召消遣的糟老头子,用赤胆忠心换来的权倾汉宫赫赫威仪三十年的气势显露无疑。
元召解开包裹看了看,里面是一件薄如蝉翼的金缕衣,金丝掺了蚕线,还有一种元召不认识的黑丝,密密织成。
这是秀鱼送给他的礼物,据说是一件宝衣,可防刀箭,利刃加身而不能伤。虽然自己用不到,但老头子这份心意还是要领的。
转身回过头时,看到了那边木楼前的许多人。苏红云领着梵雪楼的人都在,脸上的笑很温暖,流萤飞落,隔世人间,轮回的光阴里,元召有一瞬间错觉,那些倦鸟归林的日子里,母亲就是在家门前这样迎接自己远游回来的孩子。
有素衣白衫的潇洒男子在旁边点头微笑,有温婉女子一身红衣如火,司马相如和卓瑛这对伉俪竟然也闻讯而来了。还有那川下公子徐乐。
再然后,他看到了兴奋的小胖子、小冰儿、崔弘还有……已经哭红了眼的少女灵芝。
虽然元召离开梵雪楼只不过短短七八天的时间,苏灵芝却没有心思做任何事,脑子里想的都是元召的安危。
每个庭院寂静的夜里,她握着那根元召当初做给她的竹笛,回忆起初识以来的点点滴滴,从未有过的忧愁滋味便占据眉间心头。
也许……为什么还不回来?他不会再回来了吧?夜凉如水,清霜覆地,少女心事,浓的似化不开的夜雾。
今天,他终于回来了。而且,化解了所有的危难。元召满脸轻松,一一打过招呼,进到里面,把经过大略对众人诉说一遍。
自从那天汲黯来梵雪楼稍微透露了一点消息后,众人已经知道这次的事已经化险为夷,心里都稍稍安定下来。
再后来,陆续的事情在长安城内渐渐传开,那个神奇的孩子原来又做了这许多事!从开始的惊讶、疑惑到欣喜、期盼,而今听他说来,众人看向他的眼光已是与从前不同。
“原来元哥儿还有如此医术!竟能明珠还目,真是仙人手段啊!佩服佩服!”
主父偃虽然是最先知道元召打算的人,对他信心满满,但元召在未央宫内做的事还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此时说出的恭维话却是发自内心的。
元召谦虚了几句,对主父先生表达了谢意,自己不在的时候,有这位智者坐阵梵雪楼,他还是很放心的。
钱掌柜马七赵远候五宋九自然不必细说,他们都是粗犷性子,不善于表达感情,笑眯眯的过来,一人拍了元召一巴掌算是表示了高兴。
拍的元召咧着嘴直吸冷气,惹得一旁的灵芝娇嗔的撇嘴直瞅这几个叔叔,心中大为不满。苏红云则在女儿身后笑嘻嘻的看着,与卓瑛说着什么。
闹过一阵后,早已在后院儿摆下酒席,算是为元召洗尘庆贺。
都是互相相识已久的朋友,也就不拘那些小节了。分了两席,连同几个孩子,大家在大桂树底下团团围座。
苏红云特别做了好多元召爱吃的菜,把他面前的盘子里堆得满满的。惹得灵芝直嚷嚷自己娘亲偏心眼,对元召比亲生女儿都好。
还未等苏红云说话,一边的卓瑛早已插了一句:“那就让元哥儿做红云的半个儿子好了,省的小妮子再比来比去的。嘻嘻!”
一句话把灵芝弄了个大红脸,乖乖低了头吃东西,再不敢言语。元召也被满口的饭菜噎住,有些尴尬起来。
民间俗语"一个女婿半个儿",在座的大人们当然都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再看向这一对人儿的眼光,都眼中含笑,有些意味深长起来。
苏灵芝再没有勇气待下去了。她娇嗔的叫了一声:“文姨!你……你,再不跟你说了啦!”然后双手掩面,羞得直奔回楼上自己房间去了。
苏红云指了指闺名文君的女子 ,笑骂道你这张嘴啊!越来越不饶人,连小姑娘也捉弄起来了。
卓文君嘻嘻的笑着,与白衣男子对视一眼,容颜妩媚。她最近与司马相如日夜相守,情意日笃,旧日忧愁一扫而空,心中喜乐,自是有心谈笑。
小小插曲略过,三杯酒罢,郁郁未曾得志的青衣老书生酒杯放于案上,由衷赞叹:“好酒!真是好酒啊!上次元哥儿你给我的那一小壶,一直没舍得喝完,偶尔品尝一口,就叹息良久,没想到今天竟能开怀畅饮,大慰平生矣!”
“主父先生所言极是!此酒果然是世间所无。元哥儿,听说你曾把一壶美酒进贡御前,就是我们做出的这种酒吗?”司马相如也把盏中酒饮罢,抬头问道。
元召点点头,他只不过陪着喝了一杯。刚才光顾着吃菜了,这些天在宫中吃腻了那些没滋味的御制菜品,还是苏夫人做的最合自己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