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在拍动画片,爸爸妈妈和我,快快乐乐的一家...我...就是...一个看动画片的人而已嘛,看动画片又不需要爸爸妈妈,一个人看也可以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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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记忆里,那些一家团圆的美好画面,都是那么的遥远,似乎只有在动画片里才能看到的,要是在现实发生,也是只会发生在别人的身上,向来与他无关。
他不是那个别人,他活在的不是动画片,他没有像样的父母,这使得他往往感到深深的自卑,每当班里的同学们聚在一起,聊起自己的父母时,他都会自觉地退到一边,远远地离开这些活泼的同学们,离开那些普通但那又敏感的话题。
他总是见不得别人的好,害怕受到伤害,仿佛同学们那一些洋溢着幸福的语句落在他的耳里,便会自动转换成带毒的利刺,狠狠地扎在心上,以此来惩罚他的不知所谓。
因为他不是见得光的东西,他不能与那些被阳光照耀着的小孩站在一起。
由始到终,他都称不上时他们的同伴,因为他跟他们不一样,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出处,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背景,更没有父母为他铺垫的未来。
他就是一个假冒伪劣的残次品而已,连制造者都嫌弃他的不堪,所以才会在刚刚生下他的时候,就坚决地把他抛弃,一个人在冗长的世界里远走高飞。
阿姨总是很忙,常常顾及不到他。
虽然也有吩咐他不要去江边,要呆在家里乖乖写作业,但却没给过他任何的许诺,似乎在阿姨眼里,无论他做得怎么样都没有关系,对他的要求几乎是没有。
似乎对于阿姨来说,只要他还活着,还不至于死掉,那便足够了。
所以,无聊的时候,他就只能溜到小卖部去钓鱼,看着阳光轻飘飘地析过那面彩绘的玻璃,照亮了屋子里悬浮着细小灰尘的空气。
继续往前走,照亮了玻璃罐,照亮了糖果的包装纸,照亮了躺在木凳上的那一双宁和的眼睛,还有那个遥远的夏天。
一阵忽如其来的风吹散了窗外静置的花香,油绿色的叶子随着风的律动,微微摇晃,医生与患者平静地对视着,仿佛在不知道什么事装进了那个记忆中的罐子里,与周边那些排队等叫号的门诊,隔开了一条银光粼粼的小河。
“您是担心我会自杀么?”沉默了许久,健太忽然说。
“是啊,”医生说,“轻度抑郁症是很常见的精神类疾病,有时会表现出自残的倾向,不能排除,有自杀这种可能。”
“我给你开点药吧,觉得心里不好受就吃两片,切记不要贪多,一天只能吃一次,一次只能吃两片,不要对药物产生依赖。”
“这类药物终究只是给你起到辅助功能而已,治得了标,却治不了本,要想彻底根治,还是得看你自己啊。”
“看我?”健太愣了一下,“我...还能怎样,”他牵强地笑,“我觉得,我其实还好啊我,就是总是会有那么一点点的难过而已...”
“所以,你就得支棱起来啊,”医生满是鼓励地说,“挺大一个小伙儿,要有勇气面对生活,面对未来,才不至于想的偏激,把自己逼上绝路。”
“这世界上没什么是过不去的坎儿。”
“有些事,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千万也别太过放任自己,最重要的是,把持好其中的那个度,有很多事儿其实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多,等到它过去了,你再往后边回头一看,那些曾经你总以为是比天还要大的事儿,终归也过就那一回事罢了。”
“除了生与死以外...”健太小声地说,“人这一生中的其他事,都是小事么?”
“是啊,都是小事,”医生感慨地说,“所以才说当医生累嘛,别以为有多体面,工作下来多少年,接到手里头的,就没啥小事。”
“那要吃药的不更应该是您吗?”
“可不是嘛,但你现在睁开眼看,我这不挺过来,坐在这里,和你聊天,跟个正常人一样,这就说明了什么,人可以战胜病魔的,无论是心理上的,还是生理上,我们人类都有战胜它们的可能,千万不要小看人类的极限。”
“多出去走走看看,交交朋友,男的女的都行,遇到动心的,就去谈个恋爱,不过切记做好安全措施,少玩儿点花里胡哨的活儿,省得染上HIV。”
“至于经济方面,你可以求助你家里人啊,”医生喋喋不休地说,“不要觉得落不下这张脸,不好意思开口要钱,你就当是借的,以后有能耐了,再回去孝顺。”
“老话不也有讲么?”
“二十不惑,三十而立,趁着年轻,赶紧把心里的纠结都解开了吧。”
“别等到老了再来遗憾,那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