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就只好去死了,死在了自己的任性之下,死在那满腔的恐惧,满腔的愤怒无法得到释放,无法得到解脱的困境当中。
队长狠厉地拔出刀,虎跳起步,作为人类的一份子,他高举着那把简易的大砍刀,率领着自己的队员们冲锋陷阵。
他们怒火冲天地冲向那些村民,那些灵魂已经死去,只剩下傀儡般的躯体,就此掀起一场不死不休的对决。
一瞬间,刀锋笔直地划过,凌厉地割断了那一颗逐渐冻到僵硬的头颅。
沉重的头颅闷声落地,尘土沾染着将死之人的那张脸,男人僵硬地张开口,嘴唇微动,灌满黑暗的喉间却再也传递不出丝毫的音信。
颈部的断口处没有血水流出,但透过男人的眼瞳,队长似乎还能看到一星半点的无法确定究竟存不存在的...宽慰。
那个男人大概会因此而感激队长吧,在最后的最后,能让他以一个人类,一个战士的身份离开这个世界,而不是作为某头妖怪的什么什么一分子。
女孩抱紧凯的胳膊,似乎害怕看见眼前的这种血腥混乱的场面,凯怔怔地睁大眼睛,目击着这场暴乱的开始,观察着那只躲藏在人心里的妖怪。
实在是太难对付。
这是一只属于寄生类型的妖怪,本体就龟缩在人类的内心中,通过蚕食意识,抹除灵魂等手段,将人类的躯体占为己有。
当它拥有了一个寄生的主体之后,它便能伪装成正常的人类,接触到其他的人,继续寻找渗入到其他人的内心的机会。
一旦找到可乘之机,它便会通过惯用的手段将其本体分化出去,继而占据新的躯体,制作成为其所用的傀儡。
这就像是具有传染性的病毒,但又不像病毒那样难以对付。
毕竟,你杀死病毒的同时,你同时需要兼顾的是病人的自身,几乎每一个患病的人都会希望自己能够尽快痊愈,继续像以前那样沐浴在明媚的阳光底下。
可这些被妖怪侵占的人就不一样了。
因为在某种层面上来说,他们是已经死了,哪怕成功将妖怪从他们的身上驱除,他们也不可能再恢复到以前的模样。
不会哭,不会笑,不会愤怒,也不会骄傲,花费多年时间才得以建立的一切,包括信仰,道德,意识,观念等等,什么都被夷平了。
即使仍然保持着呼吸,即使起伏不停的肺腑仍然在不知疲倦地一张一合,但生命的本体已然像一座荒草不生的枯山,再也不会等到下一个春天。
四季的轮回不再照常运转,人生的路道上则横出一条不可逾越的天堑,相当于走到了尽头,所以...
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大刀砍落,是彼此之间最为痛快的结局。
只不过,这些结冰的骨头有着非同小可的硬度,并不是简单的一两刀就可斩断。
很多队员还没来得及斩断那些封冻的骨头,自己便先被那一只只簇拥而来的霜白色手掌抓住、拽住,拖向了那条看不见的深渊。
它们...手连着手,攀上这些新鲜的肉体,一节接过一节,捆绑,束缚,扣住肉体的每一个关节,仿佛十字架上的凛冬链条。
苍白的肌肤忽然在绽放出朵朵殷红的冰花,花开的声音湮没了残存的呼吸,束缚越发紧促,勒得肢体不能动弹,雪崩一样的恐惧随后而来,铺天盖地地抵临受害者的魂与魄,顷刻间瓦解了那一颗摇摇欲坠的内心。
“想死么,还是想活着...”冷风中,那个藏在雪山的妖怪低声说。
“成为‘我’的一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