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偷懒,哪怕无聊到眼皮子沉重,弓起的背脊就像渔竿那样,马上就要被上钩的大鱼拉到水里去,他也绝不会投降,绝不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他要跟那条喜欢睡懒觉的大鱼作斗争,因为他不想欺骗哥哥。
不是不能够,而是单单的不想,觉得一旦那么做了,就会愧对自己的良心。
虽然连他自己也说不上良心到底是一样什么东西。
它到底算不算得上是心脏的一部分呢,组成它的成分又是什么,而那些没有良心的人是否就等于没有心脏么?
如果没有心脏,那他们为什么又不会死呢?有一些,甚至还活得分外自在。
问题也是一个接着一个,但答案却迟迟没有下文,于是便不再想了,专心致志地写好笔下的每一个字。
哥哥说,人一生遇到的问题是无穷尽的,但人的生命却是有限的。
一个人不可能解决完所有的问题,因为人的本身也是一个问题。
如果把这个问题也连带解决了,那么人就不能再称作是人了。
那人不是人,人还能是什么?
哥哥没有说,摆出一副沧海桑田的样子,给人感觉他已经活过了很多岁,几乎什么都经历过,现在就差死他还没有经历。
听起来有一点玄幻,有一点诡异,甚至还有一点添油加醋。
哥哥说,与其想那么多不切实际的问题,倒不如想想晚饭该吃啥好。
他的见解总是一针见血,让弟弟意识到原来思考是一件容易饿肚子的事情,为了少点饿肚子,还是应该少想点虚的为好。
书要一页一页地读,字要一个一个地念,路要一步一步地走,贵在坚持,贵在脚踏实地,脚板贴着地面,那是一种朴素而真实的感觉。
怪不得那个灰蒙蒙的老头儿会看上哥哥,想着法子要把他拉到山上去当神仙,原来在哥哥不起眼的内在,竟然藏着那么大的智慧。
弟弟没有发现,原来哥哥身上藏着更多的其实是‘原来’。
也就是恍然大悟的意思。
....
到后来,城里有人发明了一种名为‘口罩’的东西。
顾名思义,其原理就是用一块干净的棉布套住人的口鼻,进而避免唾沫星子通过空气传播,这样人们就可以放下顾忌,继续当街当众地大吵大闹。
话题扯到‘口罩’这玩意儿究竟是谁发明的,本地人说,口罩用到的布料是要干净的,而外乡人都是不干净,他们又哪来的能耐发明干净的东西?
不服气的外乡人就说,我们身上不干净是因为我们干的都是你们本地佬不愿意干的脏活累活,所以我们的身是不干净的,但我们的心是干净的,不像你们本地佬那样肮脏龌龊,一天天闲着没事干,喜欢斤斤计较!
吵来吵去还是没有什么结果,仿佛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每天都会在这座城市的某处上演,然后不了了之。
黄昏过后,凑热闹的人都散去了。
在这个错综复杂的世界里,似乎也就只有一点是相同的...
无论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在太阳下山之后,都是要回家吃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