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下河的时候没来得及脱下裤子,上岸之后只能扔掉,一些从他们面前经过护送伤兵的亲兵脱了衣服给他们,唐二栓好歹分到一件,但裤子就没有了,现在一群人都是光腿。
后面有马蹄声,唐二栓回头看去,几名炮兵拖着两匹马,马鞍上面放了炮架,在岸上不远处跟着,一个轮子刚好掉落,唐二栓看到了,他牙齿一直打战,叫也叫不出来,只能不去管了。
一路拖着筏子经过了汇流处,百家下的小河就在此处流入清流河,前面的水面变窄了,但对岸的流贼步卒也被百家桥河水挡住,再没有人往他们射箭。
对岸重新出现了一些混乱的人群,由于隔得不远,唐二栓能很清楚的看出来,都是些老幼妇孺,他们对着拖炮的人指点,不时发出嘈杂的叫喊。
拖炮的陆战兵都没穿裤子,身上的军服也是短的红衣,跟正规的明军外形上差别很大,还有人甚至打着赤膊,对面那些人或许并没认出来。
唐二栓知道这些人是流贼的家眷,或者就是跟着流贼求活的百姓,但他仍分不清这些人算不算流贼,一会是不是要跟他们打仗,他也不想花精力想明白,此时精力都在拖炮上。
过了汇流处之后水面越来越窄,很多时候都在河床里走,双脚上全是稀泥,腿脚冰寒入骨,渐渐要失去知觉。
对面突然间一阵惊叫,河岸上的那些老弱炸窝一般往西逃散。
唐二栓抽空往后看了一眼,**那支骑兵正沿河追来,守备营的大旗在右后方推进。
……营旗下的守备营步兵在旷野中前进,不少人丢失了鞋子有些人被冰棱割破了脚,在地面留下串串的血迹,阵列仍在鼓声中坚持着前进。
陈于王和陈如烈的骑兵只剩下五十骑,他们分成两队,不惜马力的驱逐那些过河的零散马兵,防止他们结成团骚扰步兵。
少量过河的曹操所部马兵未能集结,以目前的状态无法阻止步兵的推进,随着守备营步兵越走越远,曹操部的马兵放弃了追逐。
庞雨在马上站起,用远镜眺望庄朝正的位置,流贼马兵已经找到几处位置,正在陆续过河,第七局仍屹立在河岸上,周围的马兵越来越多。
随着守备营的推进,附近出现了交战双方的游骑,他们分布在战场的外围,防止对方绕过侧翼,深入己方战线之后。
看到这支突然出现的军队,流寇和辽军都有些惊恐,他们不知道这支军队是否是友军。
一些游骑各自接近,要观察这支人马属于哪一方。
陈如烈的骑兵突前,驱逐那些流贼的游骑,这相当于表明了身份,几名官军的游骑小心的靠拢,准备与守备营的骑兵联络。
身后蹄声接近,陈于王领着家丁来到庞雨身后,身上沾着一些血迹,家丁也只剩下三十左右。
庞雨不敢拿架子,赶紧对陈于王拱手道,“多亏陈大人骑兵周旋,我营方能渡过清流河。”
陈于王一挥手道,“一起打仗不说客套话,往日便罢了,庞大人这新营中步兵的韧性,乃我生平仅见。”
庞雨听了不由有些自豪,这两日接触中他已经听说过,陈于王曾在辽东征战,他说出来的话不会全是客套。
周围的军官大声指挥着,镇抚队在各处监督,全营的士气在渡河之后还能保持,庞雨对自己的营伍信心更加充足。
陈于王不停的看庞雨,这个已经四十多岁的老行伍,他一眼能看出来庞雨的军队都是新兵,很多人的眼里,还带着底层劳动者的卑微和迷茫。
渡河之后很多步兵衣衫不整,还有人丢失了武器,但他们仍然高度服从军官的命令,到目前还没有任何人逃走,这在今天以前,陈于王是很难想象有这样一支步兵。
渡口留下那百余人的步兵已经看不到了,陈于王走的时候,已经有流寇从下游渡河,可以想到他们会围攻那支步兵,想起那个庄朝正,并无出奇之处,士兵也是一般的新兵为主,他们却都服从命令留在渡口。
河边拖炮的士兵甚至没有衣服,他们仍在前进,这些都让陈于王觉得惊奇。
“庞大人,你的兵为何愿意如此……” “实际并不困难,就与陈兄的家丁一般,赏罚分明、纪律严明、军饷足额,甲坚兵利而已。
还有我与陈兄一样身先士卒,所有士兵都知道,他们的奋战都能被长官看到。”
陈于王听完,脸上露出有些复杂的神色。
此时距离五里桥越来越近,铳炮声更加清晰,守备营很快将进入战场,庞雨拱拱手道,“陈兄都是骑兵,若是一会战况不利,请陈兄撤往**,在下绝无怨怼之心。”
陈于王的骑兵是最有可能突围的,他就可以向东南方撤离,大家都是骑兵,流贼是追不上的。
陈于王一把扯开领子,“老子打了一辈子仗,没如今日般痛快,一支步兵竟然敢渡河去打流贼,老子看得起你庞守备,看得起你守备营的兵,就跟你们一起搏个死活。”
“那请陈大人带领骑兵为先锋,驱散那些流贼的游骑,咱们合击流贼右翼。”
陈于王一打马缰,带着所部绕过阵列往五里桥而去。@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