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李氏的神色终于起了再也掩饰不住的波澜,看着眼前平静不已,仿佛是与她闲谈一般从容的杨崇渊,李氏的右手紧攥在袖下,鼻息发出轻微的笑,周遭的氛围却瞬间冷滞,犹如冰下的泉流暗涌。
“甚好。”
李氏眸光对上杨崇渊,不紧不慢道:“这不正合你意?”
此番趁着杨晋南下,她原本想就此将二郎与阿蛮的婚事拍定,如此即便杨晋归来,二郎有了李家这个坚定不移的后盾支持,终究也难成气候。
可如今眼看着二郎与阿蛮的婚事无望,杨晋竟还要被封侯,让她生生落入前有狼,后有虎的局面。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谁,实在无需多言。
杨崇渊终究是不信她,不信她李家。
当年用她李家之时杨崇渊曾亲自登门,当着众人求娶她,给予她无上荣耀的婚礼。如今不用她李家时,却又想一脚蹬开,弃如敝履。妄图扶持曹氏母子,与他们牵制。
这便是他们的夫妻之道。
有名,有实,却没有半点情分。
“今日玉清观的事,我已知道了,清河大长公主所说的没有错,儿女之事皆要看缘分,二郎既与阿蛮无这层缘分,强求也是无益,不如替二郎再相看一门当户对的亲事,才是——”
“门当户对?”
未待杨崇渊说完,李氏抬眸打断道:“谁为门当户对?是你那好谋算的外甥女吗?”
听到李氏语中不易察觉的讥诮,杨崇渊脸色沉了沉,眸中定定看着李氏道:“红缨还未过及笄之年,如今却摔坏了腿,后半辈子该如何去过?她远在弘农的父母我们该如何交代?你难道无丝毫歉疚之心吗?”
歉疚?
李氏听到这话只觉得更为好笑了般,扬首毫不避开地看着杨崇渊回击道:“她姐妹入府我何曾亏待过?是你那好外甥女屡次中伤陷害阿蛮,一计不成又施一计,这些莫非你不清楚?今日难道是我逼得她这般吗?”
“你篡改阿蛮生辰,置我杨家家运于不顾,这些便对了?”
说到此,杨崇渊倏然起身,冷漠地看了眼李氏道:“红缨无论如何,终是我杨家儿女,是我杨崇渊的外甥女,今日她为我杨家着想,阻断了你的盘算,没有半分错。”
“至于二郎和阿蛮的婚事,今后任何人也无需再提,无论如何我绝不会以我杨家百年盛运去做赌注。”
说罢,杨崇渊再也不想停留,转身便朝外阔步走去。
就在此时,李氏忽而缓慢出声道:“我今日已请张真人看了二郎与宝缨的八字,真人说甚为相合,明日我会修书一封,将这喜事递到弘农,缔结这段良缘,如此便算是你所说的门当户对了罢。”
杨崇渊闻声顿步,侧首看了眼眸光难测的李氏,却是未发一言,只是猛力掀开软帘头也不回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