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面前陈氏渐渐沉默下来,彭城垂下眼眸,轻轻按揉着怀中小人儿的小小臂膀道:“只是可惜了皇后的一片心,否则咱们的二郎也会有个阿弟了。”
“四郎和皇后如何——”
听到陈氏低沉出声,彭城默然摇了摇头,将怀中玩的正是高兴的小人儿递到绘春怀中:“将二郎带下去哄着睡一睡罢,将这些东西也都搬下去,好生安置着。”
绘春闻言眸中动了动,正将怀中李稷送入乳母怀中时,便听到一旁坐着的彭城道:“知晓二郎喜欢牛乳糕,我便从宫里带了些牛乳来,还是温着的,一会儿晌午给二郎吃正是合适。”
陈氏闻言目光落向李稷,随即出声道:“你有心了。”
说罢,陈氏转而看向绘春温声道:“绘春,二郎一向喜欢你做的牛乳糕,这些便交给你了。”
听到陈氏的话,绘春低垂下眸应了一声,眼看着屋内的人一个一个退了出去,终是默然一步一步朝外走去,唯独在掀帘而出的那一刻,看了眼坐在那儿的二人,这才垂首离开。
“如今短短数年,皇后已是痛失二子,那日我去时,瞧着皇后总是不比从前那般了,虽不至形同枯槁,却也是少了几分当初未入宫的生气了——”
说到此,彭城摇了摇头,拾起茶盏递到嘴边,却是不急着饮,反而出声道:“都说天家繁花似锦,却是养不了人,从前郑氏是,如今皇后亦是——”
听到彭城的话,陈氏眸光渐渐化为一池沉水,再也没有了方才的温暖与笑意,语中却是多了几分苍凉和平静。
“或许,是那个孩子没福罢——”
话音落下,彭城沉默的脸上忽然笑了笑,随即淡然呢喃道:“没福?”
“一个不被自己外祖喜欢,甚至是为外祖忌惮的孩子,何谈福气——”
陈氏听到耳畔响起这句轻到几乎如石子入海般的声音,静默中眸中忽地一动,随即抬首看向面前人道:“你说什么?”
察觉到陈氏语中的异样,彭城右手包裹着杯壁,拇指的指甲深深抠入,当二人目光触及的那一刻,彭城才缓缓出声道:“皇后的孩子夭折,并非天意,而是人为。”
几乎如一个闷雷炸在脑中,陈氏惊滞地麻木坐在那儿,久久不能说出话来。
非天意,而是人为。
究竟是何人所为,她已能从面前彭城的眼中看得一清二楚,却依旧觉得荒唐头顶。
“那是他的外孙,也流着他杨家的血脉,他怎能——”
看到陈氏的眸中渐渐黯然,话语也渐渐停滞,彭城适才讽刺出声道:“可在有些人眼中,他只是我陈家的皇嗣,甚至是他的拦路石——”
“姑母,当初为了除去四郎的长子,杨崇渊指鹿为马将郑氏一族赶尽杀绝,如今害怕皇后诞下嫡子,又狠下心来除去自己这同血缘的外孙,他杨氏想做什么,他杨崇渊想做什么,已是昭然若揭,难道你还不清楚么?”
看着陈氏的脸色一点一点变白,变得冰凉异常,彭城没有停下来,反而是伸手紧紧扣住陈氏的手腕,陈氏虽有心想退却是退却不得。
“姑母,杨崇渊已经等不住了,他们与我们陈氏这一战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你可曾想过,为了权势他连自己的外孙都能够除之后快,又何况只是从小寄他杨氏篱下,没有半分血缘的阿蛮?”
“难道你当真要拿阿蛮的性命去赌,赌他杨氏的善心,与其如此,为何不将这生的机会攥入我们自己手中,你要知道,如今的阿蛮背后站着的不止是我们陈氏和李氏,还有足以让他杨氏忌惮的御陵王和玄甲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