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风波了了,紫宸殿众人才不由松了口气。此刻一身女官红衣的江丽华高高站在殿前台矶上,远远看着那个气势汹汹的背影,眸底却满是无法察觉的嘲讽。
被拔了牙的老虎,便只能这般毫无意义地咆哮了。
“你说,这也算是一物降一物了罢。”
就在此时,身旁传来殿前小内侍的悄悄耳语声。
“从前这月昭仪仗着背后的突厥, 那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连从前协理六宫的贵妃都敢顶撞刁难,如今却反被德妃打了人,也不能拿人家如何。”
“所以说,这便是一报还一报。”
听到小内侍的话,江丽华唇边淡然,转身便要入里,谁知却正好碰到一个身影撞上来。
“哎哟哟——”
随着一个紧张的声音,江丽华适才看到面前的小内侍当伺候祖宗一般小心护着怀中的一盆花连连后退。
“是谁不长——”
原本要破口大骂的小内侍一对上江丽华,就像鸡被扼住了脖子,当即戛然而止,脸上僵硬又谄媚的表情倒是把江丽华给逗笑了。
“哎哟原来是**姐,瞧瞧都是我不是,让您的衣服沾了灰了,是小的蠢笨,姐姐莫怪,小的定给您浆洗得干干净净,熨得齐齐——”
“得了,别耍贫嘴了。”
看着面前的小内侍,江丽华含笑打住,随即眼眸落在那盆花上,瞳孔中泛着不易察觉的光芒道:“这是什么花,咱们紫宸殿的花不是都够了?”
“这,这是金灯藤, 是不要的, 要退去花房的。”
闻声, 江丽华点了点头便道:“好了,那你快去罢,莫耽误了正事。”
“那姐姐这衣服——”
江丽华闻声看了看衣服上的泥,轻拍了拍道:“好了,去罢,左右不会扣你的月例。”
“还是姐姐好,姐姐人美心善,能遇到姐姐是咱们的福气。”
眼看着小内侍机灵地行了个礼,一溜烟儿走远了。
江丽华却是静静立在那儿,回想起了什么。
待到入夜,夜风微凉。一向冷清的清思殿此刻却是响起了刀剑划风声,还有拊掌喧闹声。
当乘辇而来的元成帝走到门口,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微风携着花香而来,一红衣女子挽着利落的灵蛇髻,于月下手持宝剑轻松挽出剑花,忽而腾龙跃起,忽而俯身翻手,于众人惊呼声中一剑指天, 呈贵妃醉酒之姿。
随着剑刃划破长空的凌厉声响, 元成帝不发一言, 眼眸似痴似沉地立在那儿,看着眼前这容颜如玉,身姿如松的女子。
恍然中,他耳畔似乎响起了马蹄声,隐约中看到一个红衣如火的身影纵马而来,于逆光中飞来一箭,转眼间却又含笑高坐马上,朝着他伸出了纤手。
“好!”
“好——”
随着惊呼声,元成帝怔怔回过神来,只见院中的上官蕴忽然一剑平至案上,竟是轻松挑起案上金盏,在众人屏息的等待下,上官蕴轻抬剑刃,剑尖稳稳立着的酒盏随之滑至剑柄处,上官蕴却是含笑以持剑的手指按住金盏,以剑稳盏,将盏内佳酿饮了个干净。
“娘子好厉害!”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元成帝适才提步走了过去。
然而就在他将剩三步时,便感觉刀剑铿锵之声再起,几乎是瞬息间,那寒光乍现,下一刻便霍然眼前,剑指他喉。
“陛下!”
听到耳畔众人的惊怕声,还有承德颤抖到破音的声音,元成帝看着指向自己的那柄剑上正托着一盏酒,抬头间,他也看到了那个云淡风轻,看不出丝毫杀意和紧张的眼眸。
“德妃,你,你——”
后怕到背脊生汗的承德还未说出口,便被面前的元成帝抬手打断。
下一刻,元成帝含笑托起剑尖酒盏,将其一饮而下道:“如此饮酒,却是另一番滋味了。”
“让陛下受惊了。”
看着面前收起宝剑,带领众人行礼的上官蕴,元成帝伸手虚抬道:“起来罢。”
说罢,元成帝便朝着殿内而去。
待一切恢复了平静,元成帝坐在榻上看着上官蕴道:“妃子这剑舞比之当日含元殿一舞还要大放异彩,莫不是师从名师?”
“陛下过誉了。”
上官蕴闻言平静出声道:“皆是妾闲暇而来,哪敢谈得上师从名师。”
正当此,绿翘奉茶而来,上官蕴随即便不加掩饰地道:“妾此刻蓬头垢面不宜见圣驾,还请陛下允准妾退下梳洗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