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快来——”
眼看杨皇后欣然地招手,众人连忙退开一条路出来,只待杨皇后拉着李绥说笑间,李绥适才看着眼前英姿焕发,俨然换了一个人的杨皇后道:“方才一晃眼,我只当回到了小时候,还是咱们兄弟姐妹击鞠的时候。”
看着杨皇后温柔含笑地看着自己,李绥连忙道:“阿姐今日换了衣裳,可是要下场的?”
面对李绥熠熠的目光,杨皇后笑着握住她的手道:“自然,咱们姐妹连心。”
“那可就要杀得他们片甲不留了——”
说话间,眼看着李绥不遑多让地转而侧首看向场上,杨皇后只是宠溺地一笑,随即便听得沈青琅讶异道:“看来殿下也是击鞠高手了。”
一听此话,李绥便与有荣焉地翘起下颌,颇有些傲气地与杨皇后道:“阿姐,今日你可不许放水,好好展示展示咱们大周女儿的豪情。”
“好——”
此刻坐在一旁的元成帝看了,也是溢于言表的高兴道:“那我便在场下为你们助威好了。”
众人正高兴间,便见帐外下马的杨崇渊一扔马鞭,便朗声笑道:“殿下今日这身便宜,倒是阿蛮,穿着这一身可打得过?”
察觉到杨皇后的手微微一僵,李绥默然紧了紧似是注入安慰,随即笑着毫不在意地道:“击鞠在于球技,可不再旁的花里胡哨的东西,以我的球技,漫说身上这件,便是广袖曳地的裙子我照样夺冠。”
“好!”
听得女儿家豪情万丈的话,杨崇渊抚掌笑道:“这才是我们御陵王妃说出来的话。”
说话间,李绥看到赵翌与自己含笑相望,在场的人无不是再次凑热打趣起来。
既是有杨皇后的参与,场上众人顿时喧嚣起来,因而不待开始,李绥便拉着杨皇后、宝缨、沈青琅一同先去场上热身。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李绥果然即便穿着女儿家的裙子,也依旧肆意策马,没有丝毫影响,倒是杨皇后那惊人的球技却是足足惊叹众人,当真是与李绥不相上下。
相比于场上火热的气氛,此刻场下便冷清的多,上官令与陈之砚坐在帐内,看着场上来往的人,上官令能够感受到身旁陈之砚眼中多了几分怅然若失,适才捻袖簪了一颗葡萄递到他的面前。
“夫君——”
听到这一声唤,陈之砚蓦然回首,看到女子浅笑的娇靥,目光凝至葡萄上,唇畔适才浮起些微弧度。
“谢谢。”
听到那一声谢,上官令默然垂眸,唇边依旧含着笑,就在此时便听到有相好的郎君跑来唤陈之砚道:“阿宪,走,场上过两圈去!”
看着帐外跑来的好兄弟们,侧首看了眼身旁略显孤单的上官令,陈之砚沉默间便听得身旁人已是含笑道:“夫君快去吧,妾也想看看。”
“好,你若是倦了,便去寻平日里的姐妹转转。”
听到陈之砚温柔的话语,上官令温顺地笑了,随即起身目送他扬鞭策马,融入那火热的场上。
“郡王妃,您怎能放郡王走呢——”
听到身旁贴身婢女瑞珠着急的声音,上官令不由噗嗤一笑地回首道:“郡王是堂堂儿郎,又不是马厩里的马,我难不成要用缰绳捆着?”
眼见这个时候自家娘子还不着急,瑞珠急地恨不得跺脚道:“可您没瞧见吗?那长安郡公夫人分明就是郡王画上的——”
“瑞珠!”
还未待说完,上官令的脸上顿时化为严肃,眸中多有警醒。
“是奴婢说错了话,可防人之心不可无——”
眼瞧着瑞珠还不甘心,上官令已是难得沉着脸道:“你若再胡言乱语,便先行回府,莫在这里与我惹祸!”
听到自家娘子一反常态地严厉,瑞珠不再说下去,只难过地低头道:“是,奴婢不敢了。”
看着从小陪伴自己的瑞珠,上官令无奈地回首,再看向远处那两个马上疾驰的身影时,却是不由失了神,心里空落落的。
“你口中喧嚣的不仅涉及长安郡公夫妇的声誉,更有关郡王的声誉,若是惹出是非来,必定牵连甚广,不是你我能了的,你在我身边多年,怎能连这些道理都不懂得?”
察觉身边人沉默下去,上官令知道瑞珠是关心则乱,因为连她也无法骗自己。
自嫁入郡王府,一如世人所见的那般,她的夫君的确是天底下难得的如玉君子,待她温柔、体贴、细致,却独独没有情字。
便是新婚之夜,他与她说得第一句话也是“对不起”三个字。
他说过,她是他的妻子,所以他会用一切去补偿她,除了男女之爱。
那时,她以为他只是还没有爱上她,他只是不甘于被世俗摆布的利益联姻。
直至一日深夜,她担心在书房忙于公务的他着了寒,便于夜深露重之时去替他添披风,因着他喜静,所以书房平日向来只有他最亲近的长随临安带人守着,待她去时,恰逢临安不在,为了不打扰他,她未曾命人呼唤,只带了瑞珠进去。
入内时他已是埋于案牍间疲惫地睡着了,当她轻手轻脚将要披上衣物时,却是在瑞珠的轻扯提醒下看到了书案一旁压着的一卷画。
画上是一个穿着黄罗银泥裙,罩着五晕罗泥银衫子的女子,抬首间宛然是在踮脚去够那高高芙蓉树上挂着的一条单丝红地披帛。
明明是一幅画,却是能生动地浮现她的眼前,可见勾勒之人记得是如何的清晰,又是抱着如何的情愫。
独独那个女子的容颜眉眼是一片空白。
从那一夜她便明白了,他不是没有爱上她,而是他根本不会爱上她。
日夜星辰间,自己无数次的想要知道,想要问他,问那个占据在他心里,没有留下丝毫缝隙的人究竟是谁。
最终她控制不住爱着他的那颗心让她退却,甚至是胆怯了。
而今这一切,都在方才那一场毫无波澜地相对中大白了。
因为她看到了长安郡公夫人杨氏的右手手背上有着画中人一模一样的朱砂痣,她看到了她看向他时无法宣泄的酸楚与回避,更看到了他望向她时才会有的怅然若失。
原来,他们都爱上了一个不可能的人。
倒一时教她不知道,该是高兴还是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