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韩家未免太过分了,人家自己开垦出来的荒地,却因为是庶子,就这么一点补偿都没有,直接强抢!”
“嘿嘿!”
起先之人笑了几声,说道:
“谁让他只是庶子呢,正常情况下,个人开垦出来的田地,即使上交家族,亦能得到一份奖励!”
“可韩束亲母早逝,家主又是个耳背的,大妇一句话,便将地夺了过去!”
“过分!”
‘子众兄’叹了口气,说道:
“再是庶子,也是家族的一份子,岂能这般欺负?再说,这一年来,韩家已经扩展了千亩田,为了区区十亩田地,寒了家族子弟之心,未免太过短视!”
“嗯?”
听到这里,邢道荣心中一动,目光不经意间转冷。
韩家庶子之事他不关心,这般家族内部嫡庶矛盾,再正常不过了。
他所在意的,是‘一年来,韩家已经扩展了千亩田’这句话。
“怎么回事?韩家不过二百口人,其中大半老弱妇幼,哪来的一年扩展千亩田能力?”
“还有,这田,是怎么扩展的?开垦荒地?强取勒索,霸占百姓田地?”
“区区一年时间,就增加千亩,十年岂不就是万亩?这么多田,都是哪来的?”
不觉间,邢道荣陷入了沉思。
天地异变以来,亩产剧增,百姓得以能活,甚至精力充沛,于是,许多百姓自发开垦荒地,从而拥有更多田地,这一点,他是知道的。
对此,他喜闻乐见。
毕竟,辖下百姓的耕地增加,自然粮食增加,对他这个统治者来说,当然是件好事。
问题是,如果这些田地,都集中到世家手中,那却未必是件好事了!
心不在焉的陪孙尚香喝完酒,在长沙城中转了一个时辰,回到府中,邢道荣独自在书房里沉思许久。
第二天,他将庞统,蒋琬,刘巴,刘邕四人找来。
五个人在牧守府,商议了整整一天。
数日后,一道牧守府文书发了下去,荆南四郡,还有庐陵郡,人人皆闻。
尤其是那些世家,不论大小,每家都收到了一份牧守府文书。
文书中,荆州牧明确给出了四项命令。
其一,鼓励生育,凡是家有生育者,牧守府都给予适当奖励,生的越多,奖励越高。
其二,鼓励开垦荒地,新开出来的荒地,一年内不收税,三年内,只收三分之一税,五年内只收二分之一税,以此类推,直到十年后,才按正常税率征收。
其三,任何家族,不得阻止家族子弟独立开垦荒地,开垦出来的荒地,独属于此子弟所有,家族不得以任何名义剥夺。
其四,家族子弟有选择独立出来的权利,凡是自家族离开的子弟,家族不得以任何理由,夺取其个人财产。
这项文书一出,顿时掀起了汹涌波涛。
荆南之地,所有人都在议论牧守府新出的文书,尤其是那些世家家主和长老,情绪尤其激动。
前两条也就罢了,后两条,是在断世家的根啊!
家族子弟可以自由开垦荒地,而且这些荒地归个人所有,与家族无关。
家族子弟可以随意独立出去,财产归自己,从此一切与家族无关。
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但要考虑到这是个什么时代!
这是以嫡系为核心,家族抱团的时代!
牧守府这道文书一下,可以预见,各个家族中,但凡是在家族里不受重视的子弟,都会独立出去。
尤其是那些庶出子弟!
天地异变,田产剧增,随便开垦些荒地,都够自己吃了,为什么还要在家族中受气?
从古至今,家族都是以嫡系为主,庶出子弟除非特别优秀,加上遇到个开明家主,否则根本没有出头之地。
和那些寒门或平民相比,世家庶子唯一的好处,或许就是能吃饱饭,但多数也仅此而已。
换以前,就算有牧守府的文书,愿意独立出去的庶出子弟也不会有几个。
开荒艰难是一方面,关键是荒地产粮微薄,十亩刚开出来的荒地,也比不上半亩良田!
独立出去也吃不饱饭,自然没人愿意独立。
但现在不一样啊,天地异变,田产丰沛,随便一块荒地,就足够吃喝不愁。
这种情况下,谁还愿意为了嫡系做牛做马?谁不愿意做自己的主人?
如此局面,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自然引得无数人瞩目。
家族中不受待见的庶子,踊跃响应,决心跳出家族,从此海阔天空,把握自己的命运。
但那些嫡系一脉,却惊慌失措,一种大厦将倾的感觉压了下来。
于是,有十几个最大的世家家主,联合觐见牧守使君,希望收回成命,却被一句‘嫡系是族人,庶出便不是了?’给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