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娘如水中浮萍,生死俱是捏在钟景手中。如今见她想要为死去的孩子祈福,话里话外有松口之意,赵姨娘喜出望外,直呼菩萨保佑。
她忙给钟景可她,道:“求求您给我指明一条生路。”
“你想要活路,是吗?”钟景微微一笑,笑容如同野蛇那淬了毒的舌信子,“你不想死,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说出厨子是奉谁的命,毒害我腹中孩儿,我就饶过你一回,怎样?”
赵姨娘眉头紧锁,道:“不……不是我不说,而是我实在不知道。”
生死攸关,赵姨娘应当不会扯谎。
难不成这线索是这般断了吗?钟景顷刻间心灰意冷。
她苦闷地道:“既如此,你对我也没用处,不如杀了了事。反正出什么事,我都敢扛着,拉你下黄泉陪我,也不会寂寞。”
赵姨娘心如死灰,怎样都想不到自己把得之不易的机会弄丢了。
她舔了舔下唇,哀求:“等,等一下!让我想想好吗?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白梦来对于这种女子间的争斗看得厌烦,他意兴阑珊地收起手间扇,道:“赵姨娘在厨子出事后便逃跑,想必是厨子曾嘱托过你什么吧?”
见有人帮她说话,赵姨娘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忙不迭应话:“是!正是如此!”
白梦来掩唇轻笑,道:“既然这样,这里头也有点故事可说。时辰还早,在院中干站着算怎么回事?”
他拿百鸟象牙柄扇虚虚指了指柳川,示意他去关门,随后道:“既如此,咱们进屋里坐下,心平气和地慢慢闲话家常,你看可好?”
白梦来都发话了,自然没人会拂了他的面子。
钟景不作声,只在兰芝搀扶下,缓缓步入花厅,而赵姨娘也失魂落魄地尾随其后。
如今金膳斋大门紧闭,赵姨娘想要讨活路,全看她肯抖露多少故事出来了。
赵姨娘自个儿也知道,若是她没半分价值,恐怕随时都可能命丧黄泉。她得一面儿说,一面儿求饶,讨个出路。
玲珑刚想踏入花厅,就见白梦来扬袖,拦住了她的去路。
玲珑心里还有气,见白梦来作梗,语气不善地问:“白老板有何吩咐?”
白梦来淡淡道:“既回了金膳斋,那便是我的奴仆了。来,去给你白老板泡一茶盏子方山露芽润润喉。”
玲珑想起,此前她烹茶技艺不精,还被白梦来骂暴殄天物,怎么如今倒放心把宝贝茶叶交给她?
玲珑翻了翻白眼,道:“白老板不是说我不会烹茶吗?怎喊我去?兰芝姐姐习过茶艺,精于此道,不妨你和钟姨娘讨个人,让她泡去?”
白梦来见她软硬不吃,给台阶也不下,脸上隐隐愠色。后一想,姑娘家气性大,还没消气是自然,又强压回烦闷的情绪来。
白梦来一贯趾高气昂瞧人,何时在旁人面前低过头?
他叹了口气,温声道:“粗鄙烹茶也有粗鄙的好,虽说手艺差了些,也有别样的新鲜在里头。”
这话说得让人汗颜。
“不是说,男人都爱图新鲜吗?也是这个道理。许久未曾喝这般差的茶,竟也有几分想你……”白梦来顿了顿,无比尴尬地补充,“你的茶艺了。”
玲珑被他那句大喘气停顿的话吓了一跳!这算什么呀?他俩能有啥想不想的关系?没得让她心悸。
白梦来轻描淡写说的那句“想你”,好似一串儿魔咒,让玲珑心里七上八下的,连呼吸都窒了窒。她的心脏好似被一层糖饴浆儿裹挟,绵绵的,散不出风声,连同那些怨怼也尽数包裹其中。
为什么她会被白梦来影响呢?她明明打算和他恩断义绝了。
玲珑险些入套,再后来,她想起那一幅工笔美人画,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算了,此时他的和颜悦色,不过是赠予那个传说中神秘兮兮的故人罢了。
于是,玲珑跺了跺脚,一言不发地泡茶去了。
唯有白梦来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蹙眉,心道:“我都这般和她示好了,她榆木脑袋吗?怎就不开窍?!”
白梦来自然是不知晓玲珑心里的弯弯绕儿,他只当是姑娘家心思复杂,哄了一遍还不够,仍需他费心费力供着。
惯她的暴脾气!白梦来也有些火气了,他摇了摇扇子,不打算想那么多,先行一步走入花厅里,听赵姨娘说她的那起子往事。